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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连载《富贵梦》(十、十一,十二、十三)

时间:2024-01-13     作者:周平【原创】

十、                                      遇见“疯子”

 

 

他骑了一段路后,在棉花加工厂旁突然下了车,因为的心里憋得发慌,实在受不了,他开始释放心中的郁闷,推着车大喊大叫着:“这是什么世道啊?!人间怎么是这样啊——?! ”喊声和风声一起在这里回荡着,同时,喊醒了一个卷缩在墙脚下避风的“疯子”。

“疯子”听到这样的声音后,像一个即将死去的人注射了一剂强行针,突然惊醒过来,心想世上难道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流浪一年多,这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悲切的声音足以振荡天地。“疯子”迅速从地上爬了起来,拦住阿富问:“小兄弟怎么啦?”阿富看了看“疯子”,欲诉无声,欲哭无泪,欲恼无心。

“疯子”继续说:“其实,我知道这样的痛苦是用语言无法表述的。你不用,也不必说,还是我来跟你说:人间怎么是这样吧?”

阿富停了下来无语望着“疯子”,见他从随身背着的一个黑色包里拿出一张手刻的油印纸有说有唱地大声读了起来:

人间怎么是这样,矮子骑马搞开放,特色的国家人变样,华夏胡乱学西洋,照此下去将怎样,三句只能安同邦,二胡怎能奏乐章,东施效颦近夕阳。

人间怎么是这样,特色的理论进党章,鼓励全民来经商,发展经济地卖光。

人间怎么是这样,特色的领导要包装,马列主义做衣裳,衣冠禽兽称慈祥。

人间怎么是这样,特色的颜色黑夹黄,两个强盗三个娼,四个地痞开赌场,还有一个是憨棒。

人间怎么是这样,特色的理论像月亮,照着人们打麻将,小康那里有指望。

人间怎么是这样,特色的政策绿灯亮,千方百计引外商,开个赌场也无妨。

人间怎么是这样,特色的制度有规章,国土只卖开发商,合理合法饱私囊。

人间怎么是这样,特色的生活有两样,干部食堂鱼肉香,百姓厨房萝卜汤。

人间怎么是这样,个人意志代表党,党员代表党中央,这样的代表民遭殃,怎能代表前进的方向。

人间怎么是这样,恶魔坐在宝座上,光明的大道上有豺狼,天天有人喊冤枉。

人间怎么是这样,贪官害国吃国粮,污吏欺民用民权,百姓知道不反抗,青年的血气不方刚。

人间怎么是这样,政府楼里开赌场,妓院开在市局旁。

人间怎么是这样,言论自由进班房,民主就是走过场,人权让你去流亡,平等叫你下辈想。

人间怎么是这样,黑社会的老大是局长,劳改犯回来当乡长,三陪女郎当部长,流氓地痞当村长。

人间怎么是这样,不法之徒太猖狂,白天入室奸姑娘,半夜上路拦车辆。

人间怎么是这样,异乡打工遭警绑,卖给同伙分银两,不拿钱来送沙场,不服捆绑送牢房。

人间怎么是这样,有钱人为“鸡”买洋房,无钱人只能住土房,贪官养“鸡”有人送房,百姓养猪无地方。有钱就能搞官当,无钱什么都莫想。

人间怎么是这样,有权就能把法抗,无权叫你把法尝,有权有势劫刑场,百姓冤死很正常。

人间怎么是这样,有权无能的儿子当班长,百姓有才只能当搬长,有势的狗子很嚣张,弱势的斗志不坚强。

人间怎么是这样,弱势群体好比羊,主人想吃就把刀扬,被宰的羊群还不知痛痒。

人间怎么是这样,三岁的小孩会说谎,少年敢把禁果尝,啃老的青年很荣光,老人有儿无人养。

人间怎么是这样,爱情绑在金钱上,姑娘只嫁车和房,世上没有好儿郎。

人间怎么是这样,不向钱看不道德,不离婚的夫妻不正常。

人间怎么是这样,小羊爱上大灰狼,好姑娘偏爱黑心郎。

人间怎么是这样,不向贫夫敞胸膛。不求夫妻岁月长,公开爬上富翁床,愿做一时野鸳鸯

人间怎么是这样,笑贫不笑娼,思想刚解放。一切向钱看,国家才开放。

人间怎么是这样,流氓阿飞很自豪,认贼作父还高尚。

人间怎么是这样,今朝有酒今朝醉,寅时吃完卯时粮,管它辰时怎么样。

人间怎么是这样,自己捏泥做佛像,供在大堂祖位上,早跪晚拜还上香,祈祷泥团把福赏。

人间怎么是这样,木制的偶像在摇晃,傻笑的看客在鼓掌。

人间怎么是这样,居住难碰好街坊,出门难找好伙伴,经商难招好搭挡。

人间怎么是这样,生意场上遇老乡,如同狼狗抢食汪,抢完之后还补一枪。

人间怎么是这样,勤劳致富不怎么样,坑蒙拐骗高智商。巧取豪夺称儒商,诚实经营不开放。

人间怎么是这样,阿谀小人派用场,忠臣良将站一旁。恶棍树成好榜样,正直不阿职贬光,是非黑白颠倒赏。

人间怎么是这样,白猫黑猫都一样,逮鼠方法自订章,抓住老鼠是好样。

人间怎么是这样,好言求人一萝筐,不如官人嘴一张。

人间怎么是这样,有福来同享,祸来全推光。

人间怎么是这样,弱者九泉喊冤枉,恶人在世仍猖狂。

人间怎么是这样,恶人面前是熊样,弱者面前扬巴掌。上级面前是狗样,群众面前摆官腔。

人间怎么是这样,镜头上面党形像,舞厅里面是流氓。老婆面前是个狼,二奶面前是只羊。

人间怎么是这样,台上惩腐很激昂,台下受贿还照常。上梁不正下梁歪,滋生腐败有土壤。

人间怎么是这样,一人若当官,全族都沾光,官到中央当,随从做市长,家狗跟着上,鸡野也不让。

人间怎么是这样,贪官作恶敢张扬,百姓不能说短长,若是说出要躲藏,不然罪名是诽谤。

人间怎么是这样,受过教育没有教养,经济增长德负长,见怪不怪才正常。

人间怎么是这样,只认金钱不认娘,为钱送妻上天堂,为钱将女送色狼。

人间怎么是这样,小人倚在大人旁,点头哈腰称爹娘,一旦得志变猖狂,敢把恩人活埋葬。

人间怎么是这样,小人记仇不记恩,过河拆桥不算狼,设陷让你进牢房,投毒让你见阎王,给点历害叫你尝。

人间怎么是这样,同事共事不商量,事不关已高处望,利若伤已死不让。……

阿富听到这样诗歌心里好受多了,全然忘了自己站在凛冽的北风中,这不正是我要喊出的答案吗?他突然想到书上的一句名言,“疯子和天才是一对孪生兄弟”,此言真是一点不假,难道这个“疯子”是神仙变的?便问:“老大哥,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是外星人。”

“不对吧!外星人怎么会说地球话呢?”

那我就是地球人。

家住哪儿呢?”

“哈…哈…我还有家吗?”“疯子”开始仰天大笑,随后又嚎哭起来,“小兄弟,是你的呐喊声把我从疯子的世界里叫醒,我在你的面前不能装疯卖傻呀!

那你家里怎么了?”

“疯子”一五一十地讲起他的人生遭遇。

我是河南登耳县人,原来是一名中学教师,闲时喜欢写写画画,大集体时期还发表过一些诗歌,通讯等文章,改革开放后,我看到社会上一些不良现像和腐败问题,便写起了杂文和讽刺诗。因此,成了当地领导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便恶凶凶地对我说:“你让我们难堪,我们就叫你不好过。”开始只是克扣工资,给小鞋穿,后来离间我和妻子的关系,先把她调到他们的身边工作,实际是想随时占有她。我的妻子很有几分姿色,她经不起物欲和权利的诱惑,很快就和那个领导好上了。

起初,她只是整天整夜地不归家,不是说出差,就是说加班,后来她竟然与我叫板:“说好上又怎样。”我气不过便向上级举报他们通奸的恶行,结果他们窜通一气反咬我一口,告我巫告罪和诽谤罪。同时判我与妻子离婚,并要我净身出户,他们依靠关系、权势判了我两年有期徒刑。

那时,我的女儿读高中,她为我打报不平,一面写文章揭露他们的鄙郫行径,一面继续上告。他们怕的要命,便把黑手伸向了我的女儿,指令黑社会的流氓们奸污了我的女儿,我女儿为此投河了。我怀疑是他们扔进河里的。此案至今未破,没有最后的定论。说着说着又嚎哭起来:“我可爱的女儿啊!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死得好惨啊!是我害了你呀!…啊…”

阿富听着就开始哭泣,此时,还抱起了“疯子”一起痛哭。

这时有几个过路的行人议论:

“大过年的哭得那门子的丧?”

“疯子碰上了精神病,能不激动吗?”

阿富这才放开“疯子”,急忙擦干了眼泪并劝住了“疯子”。之后又问他为什么不继续告状呢。

“小兄弟,谁说我没有告呀!”出狱后我天天告状,从县城告到省城,从省城告到中央都无济于事。为此,学校开除了我的工作籍,我现在连个户口都没了。我只好装疯卖傻四处乞讨,等待包青天的出现,为我雪耻伸冤,否则我是不会瞑目的。据《推背图》上说:如今中国有圣人。这个圣人还不是一般的圣人,他是紫薇帝下凡,下凡后人们因此称之为紫薇圣人。他法力无边,是千佛之佛,万主之主,他能将一切神话变成现实,他将用最严厉的方法惩治一切邪恶之徒,他还会把邓木人这个魔头的塑像用铁链拴到那根插刀的石柱上,胸前钉上黑牌,写上“死不肯改悔的走资派,中华民族的败家子”黄字,让世人唾弃。他会把那些受苦受难的群众抬得很高。因为这个圣人就是从苦难中走出来。

阿富说:“我也听说过中国要出真命天子,是毛伟人转世的,还听说他是周瑜的后裔子孙,你说这是真的吗?”

“是的,这位圣人有很多方面跟毛伟人相似,姓周也是对的,这都是预言书上说的。我经过反复研究才破解,这个圣人的名字里还有个‘平’字,你瞧。”

“疯子”说着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画起来,并说:“无王无帝定乾坤,来自田间第一人。就是说这个圣人在混乱的局势下,以农民的身份扭转乾坤,后面田中间是个十字,加上一个“一”和“人”组合起来就是‘平’。再看,手提千斤重,八宝是金莲,你看,千和八组合不就是‘平’字吗?还有:日月丽天,群阴慑服,百灵来朝,双羽四足。日月就“周”字的分合也,一周就是一圈,就是太阳的标志,月是周字拆掉一竖‘丨’和一‘口’而来。再有预言说:此人头顶一瓮,两手在天,两足入地……里一人上一横下面加个十又是平也。两个手十个指头,近十为一。所有关于圣人的名讳的预言用‘周’和‘平’就能破解。 姓名只是预言中的其中一条,要有十条预言都相符,才是真正的圣人。”

“那么还有九条又指哪些呢?”

“其中有出生年,是蛇年,预言说:只在盘龙蛇中寻:盘龙就是指蛇,说明圣人属蛇,八字里有辰时,预言中说:辰时生人,一统天下。这是其二,其三是地点,预言中说:吴楚依然有帝王,只有湖北荆州地区在三国时吴国,在战国时属楚国。其四圣人要在有三个水的地方,就是指圣人要生长在江河边,而这里正是江汉平原的中心地带,而汉水上接河南、陕西,属黄河流域文化,下入长江,属长江流域文化,所以汉水流域是南北文化交融点。《圣经》上预言的三个水会不会是说与长江、黄河、汉江有关呢?从地域文化角度来讲,汉水流域文化既兼南也容北。所以我敢肯定,圣人就出在汉水流域。其五圣人出生时家里贫寒,住的是草房,是农民。其六圣人有个举世罕见的慈母,她母亲在三十岁生他,圣人又在三十岁后得子,预言书中说的三十年来子孙结就是这个意思。还有几个是关于圣人的身体特征和家庭的预言,只有等圣人出世后人们才会恍然大悟。”

“那么这个圣人到底什么时候出世呢?”

“根据玛雅人的说法,5125年为一个太阳纪(文明时期),人类从始到终要经过五个文明时期,分为五个太阳纪,已经过去了三个太阳纪,现在正是第四个太阳纪的末日,这个太阳纪属于物质文明时期,在二O一二年冬至结束。下一个太阳纪属于精神文明,就是中国预言中说的:四海为家无主宾的大同社会。而这个圣人就在二O一二年十年左右出现。这是五千年来的一个大变迁,不可能精确到年月日。还有一些预言说:如果五月发生大地震,黄河水清后,圣人就快出来了。”

“唉呀!还要等那么多年!

“小兄弟,莫心急,这可是千载难缝的机会。不,是万年唯一的机会。我这个半老头子无论是讨米要饭,还是装疯卖傻也要坚持到这天的到来。那时,这个圣人将以上帝的名誉(即代表上帝)审判人间的妖魔,他将用最严厉的方法惩治那些泯灭人心恶魔,我要亲眼看到恶人、小人被拴到各地耻柱上。以后的时代,不再竖立英雄纪念碑了,因为人人都是英雄,各地都要竖起耻柱,凡是被栓到耻柱上的人,九族都要遭殃。人们都不会和他们来往,他们都会找不到对像,而自断其后。”说到这里,“疯子”感到了些欣慰。

天色渐暗,路上的行人也少了许多,阿富问:“天色已晚,你现在打算到哪里去呢?”

“我到这里也是慕名而来的,因为圣人就在汉水流域一带,我将走遍这里的每一寸土地,提前朝拜这位将来会跟我报仇的恩人,以示我的虔诚。走完了汉水流域,我就有归宿了。”“疯子”说完疾速而去。

阿富在风雪的押送下终于回家了。到家后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做了些什么,只觉得脑壳里在嗡嗡地响,于是昏昏沉沉地钻进了被子。

突然,外面好像有人叫他,他便去开了门,见两个人像似前的亲戚。那两个不知说了些什么,拿着绳子就要捆他。阿富便跑,但怎么也跑不动,而且跑了两步就被他父亲抓住,那两人便把他捆住了。阿富用乞求的眼光看着他父亲,但他父亲并不理会他,还在拍袖上的尘灰,而且在笑。那两个人便吆喝他快走,把他押到了一个场子里。场子里挂着各式各样不完整的人,有砍了头的,有挖了臀部的,有破了肚子的,有缺了腿的……。那两人把阿富绑在一根电杆上,一个拿出尖刀说:“早就听说你心的质量很好。我们要的,就是这样的心。”说着就向阿富胸部一剜,阿富一见,“啊——”的一声惨叫。

阿富被恶梦惊醒后,虚汗直流,他想起来擦汗,但全身无力;他又努力抬了抬头,觉得头颅很重,又在黑暗如漆的夜里躺下了。

 

 

十一、力战双警

 

 

阿富又昏睡了一夜,觉得有些清醒了,便想:“荣华凭什么这样对我呢?连丁点忙都不帮我的!难道就是因为他是个工人才歧视我这个农民?……这些工人阶级太可恶了,他们造的假水泥,肖德兵做的猪圈没有一年就开始风化了,他们造的假农药,害得我越治虫越多。这个工人阶级的荣华到底又有什么本事呢?当了几年的工人,不但没有向家里交一分钱,反而还把我们的收入用了三千多元,这像话吗?而且拿去的钱又都谈恋爱上,可恶!而他自己的工资又都吃喝用了,没有积攒分文;他手里没钱时,即使借钱贷款也要买高档的商品,他们对国家、对社会究竟有什么贡献呢,广播上还口口声声喊工人阶级如何的高尚,他们对国家的贡献如何大,这话只能骗到以前的王富贵了,我现在看透了工人阶级。说他们对自己的贡献最大还差不多,他们挣来得钱完全用在吃喝玩乐上,或是购为自己服务的机器。我们农民挣的钱大都买了生产资料,是为了再创造财物。工人用的工具、机器都是国家的,既然是国家的,那就有我们农民的一份;这不是就是靠我们农民的本,挣来了钱,再来歧视农民吗?他们有屁的真本事,要他帮点忙不但不理,反而把我往派出所拉。看来我原来指望荣华来帮我的忙是错误的,是没指望的。俗话说:人不求人一般高;求人不如求自己。如果自己都不拯救自己,那还有谁有来拯救你呢?对!现在唯一的办法是靠自己了。 ”

阿富似乎彻底清醒过来了,他想了这些后,又把自己的经历从头到尾全部翻了一遍,又想:“难道一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还不如那个女孩?那天电视放到地主欺压穷人的时候,她就说:要是是我我就要和他们拼掉!难道我就不敢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吗?当时,我父亲不是也很凶吗?我心一横,硬是揍了他一下,他不就老实了些吗?前天,我们硬要和他拼,不就把他吓跑了吗?对!跟那些欺压我的人拼!这才是我唯一的一条活路。”阿富感到亢奋,有些激动,两手握拳从被子里冲出来击向屋檩和瓦板,随后又继续想:“如果他们真的来抓,我得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叫他们看看我王富贵还是那种好欺负的人啵?——哎呀!这是背理违法的行为呀!——噫!他们颠倒黑白,冤枉好人也是违法的呀!对!无理只有用无理的办法来对付。他妈的,真闹出人命案了,我还要杀掉那个鸟官,再去火烧派出所,还要大闹乡政府,一命换几个有什么划不来呢?!反正这样活着也不能有安宁的生活,不如和他们决一死战……”阿富越想越觉得他找出来的“拼”字是千真万确的。

果然,阿富吃过早饭后,村支书吴仁义就派人来喊阿富和王强们到村里开会。他已经想好了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怕他们了,所以他脱下大衣就去了。

村会议室设在一栋房屋的中间,两端有耳房。南端耳房的窗下停着一辆三轮摩托车,两个全副武装的派出所干S站在走廊里。

阿富一见起初心里很紧张,很怕,但他马上又一想:我为什么要怕他们呢?他们只不过是穿着画皮的衣裳,其实干的尽是吃人的勾当。所以就照常大模大样的向会议室走去。

一个稍高的干事在小声问村支书吴仁义:“哪个是王富贵呀?”“那穿蓝色胖些的就是。”吴仁义快速地指了指阿富说,高干S点了点头。

原来他们是这样计划的:

本来写信告状的主笔是王强,按邓某的意思应该是把阿富、王强都教训一顿的;但村支书一想:如果教训王强就要把事情搞得更糕,便向乡领导建议只教训阿富,因为阿富很容易制服,这样在群众中就能提高自己的威望;另一方面王强见了也会自动退台。于是乡村领导在几个秘密会上就决定只整阿富。

“王富贵,过来一下!”那个高干S要阿富到南端的那个耳房里去。

“叫我来开会的嘛?到哪儿干什么?”阿富怕中他们的奸计,所以不敢轻易过去。

“王富贵!你跟我老实点!叫你过来你就得过来!”高干S咬着牙说。

“凭什么跟你老实呢?”阿富不在乎地回答。

阿富今天的表现把王强们都惊呆了,使他们喜忧交集,喜的是阿富变了,忧的是这样会把事越闹越严重。

“你还嘴硬呐!”高干S说着就向阿富走来,并且狠狠地甩了阿富一巴掌。

阿富左手摸脸,口里咬着牙说:“好啊!”,接着右手就是一拳。高干S被打回了原处并且在往下倒,高干S一想后面地上是块石头碰着头了就要开花,便及时向后伸出双手着地,才避免了头破。

和高干S一起来的矮干S,就是那个要罚阿富五元钱,并且用电棒打过他的干S。矮干S一见阿富竟敢动手,便“呀——”的一声;双脚腾空,两手冲拳。直扑阿富。

阿富急忙向右后侧退了一步。

矮干S落到阿富原来的位置后,就用马步冲拳向阿富进攻。

阿富的身子向右后侧急忙一闪,同时左手冲拳;矮干S闪过后左腿提脚,正中阿富的小肚。

阿富一见打来的腿一面躲让,一面用右拳横打,正中矮干S的胸窝。矮干S连退四步,几乎跌倒。

同时,王强的“忧”字在脑里占了上风,于是便喊:“富贵!住手?!”

“不要你们管,反正后果由我负责,与你们无关!”阿富打退矮干S后说。

这时,吴仁义在会议室里急忙跑出来喊:“王富贵!你竟敢故意殴打国家工作人员。王强,还不把他抓起来!”

王强又一想:反正已经闹起来了,也只好让他去闹。于是就没有理会支书的。

“好!你不抓,我去叫人来抓。”吴仁义说着就去叫人去了。

高干S被突然袭击后,感到非常意外,所以一时不知所措;但他沉思了片刻,便一个快速翻身站了起来。站稳脚后,说了声:“婊子养的!”就用马步变弓步冲拳向阿富打来。

阿富正在和王强说话,被连击几拳,退了三步后,站了个半蹬马步。

高干S继续用那招打来,阿富觉得这几拳很有点份量,便急速用左臂由下向上拦开打来的拳头,接右拳一个兜打,打在高干S的下巴处,顿时,高干S就四脚朝天地睡在了地上。

矮干S站稳后,便用连环腿“啪—啪—”地打来,但是由于功力不足,要领不熟,所以一脚打在阿富的胸上,他不觉得重,退了几步就站稳了脚。

矮干S继续用连环脚打,阿富便“哈”的一声,身子前倾胸部硬顶打来的脚,接着,双臂火速抱住了此脚。矮干S想用另一支腿串上来,结果一起步,阿富的身子就用尽全力向右后侧旋转。把矮干S摔到了高干S倒过的地方的南面,接着;便听到“扑”的一声,矮干S在浅浅的雪地上扑了一个雪人。

高干S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后,见势不妙就跑到耳房窗下的车上拿出电棒和手铐,来捕阿富。

矮干S吃了一口雪后,一个筋头翻了起来,恼羞成怒地解下武装带打将而来。

阿富一见回头就往距此二十米远的村食堂那里跑,因为食堂的屋檐下有些棍棒。

两个干S几乎同时喊:“快!抓住他!”,“快!别让他跑了!”说着就追了过去。

阿富抽出了一根虎口粗细二米多长的木棍,火速转身过来,成左虚右实的虚步,横棍而立。

两个干S一见,阿富的棍上有排山倒海之力,陡然站住,互相递了个眼色,就一左一右地分开了。

突然,左边的矮干S抽出一根木棍直冲阿富。阿富见了一个哈腰便向前跑了五步,转身,照样站着那个姿态。那根木棍子正好打中高干S的,高干S“啊”了一声后,就拣起来又朝阿富冲去;阿富急忙用木棍打开。

矮干S便乘机腾空落到阿富前处二米,紧接着一个旋身,同时手舞皮带,打破了阿富扬起来的手,木棍顿时落地,片刻又见鲜血直流。

阿富“呀——”的一声,双臂猛臂下来,两掌同时落在了矮干S的颈上;矮干S“哎呀”了一声就倒下了。

此时,高干S已拿着电棒逼了过来,阿富正欲后退,不料,矮干S在地上用两脚打倒了他。高干S用电棒连杵了两下,搜出腰间的手铐铐住了阿富的双手。

此时,太阳在东方很高的天上,尽管它是火红的,热烈的;但是由于大气层里有厚厚的、冰冷的黑云白雪;所以此时的阳光是那样的惨白无泽,是那样的软弱无力,此处的大地是这样的惨淡苍白,是这样的冰冷凄凉。

矮干S爬起来后,拍了拍身上的雪花,系上了武装带,又整理了一阵衣帽后,就朝阿富腰部两脚,还喝到:“还不站起来!”

这时,村支书带着四个民兵拿着绳子和棒头也跑来了。

高干S觉得没过瘾,便俯身抓起坐在地上的阿富。阿富吃了两电棒有些迟钝了,加上双手有些疼痛,所以只能怒目视之。

高干S把阿富抓起来后,杵了一电棒,接着又是一铲脚,把阿富又打翻在地。

“好啊!”阿富咬着牙说了一声。

“是好还是坏?!”矮干S上去又是两脚。

高干S抓住阿富又要打。

王强实在忍不住了便上去阻拦说:“你们还讲不讲理呀—?!”甚至要哭起来。

“噫?你想干什么呢?”高干S放下阿富转身反问王强。

“把他也抓起来!”矮干S说。

村支书一见怕坏了大事就上去劝住了。

两个干S便把阿富攘到了摩托车上。

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看客,有指着阿富笑的,也有感到惊讶的,唯有肖大兵伸头去问阿富:“滋味怎么样?”

阿富用一种轻蔑眼光看着这些说他、笑他的人。

摩托车已经开响了。这时,惊慌的赵婶跑到车前跪下哭喊着:“放开我的儿啊!我的儿子到底犯了什么罪呀?你们一来就抓!我苦命的儿子从来就没有干过坏事呀!……”

围观的群众脸色也渐渐地严肃起来了,有的开始小声议论,有的感到有些不安,有的不敢再看阿富。

吴仁义忙忙上去劝赵婶:“他打骂了老年人,弄去教育一下就会放回来的。”

摩托车便乘机一个绕道呜呜地跑了。

赵婶转身追了两步便跪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我苦命的儿啊——!”声音撕人心肺。

阿富回头一见也情不自禁地哭喊了一声:“妈~~~妈~~~!”声音催人泪下。

阿富被押进了派出所办公室,所长一见便故意嚷:“谁叫你们上铐的呀?还不赶快取下!”高干S上去取下了手铐后,所长就叫阿富坐下了,两个干S就到门口站住了。

所长问:“听说你们又投过告状书,是不是?”

“是的。”

“那么,都投在哪些部门呢?”

阿富也说了。

所长听后“呃、呃”了两声又说:“这样乱告不好啊!有什么事应该向你的基层单位反应,他们处理得不好再逐层上诉才对呢!”

阿富没做声。所长又问他为什么要打骂他的父亲;阿富便说了些他父亲的情况。所长又他为什么要拦路,他说没有这事,所长就要他吃饭去了。

下午,阿富戴上了手铐押进了审讯室。室里审讯员和笔录员坐在上面,三个各持电棒、棒头和橡胶皮带的干S在两旁和阿富的后面。

审讯员问阿富的姓名、住址、年龄。阿富想没有干坏事怕个屁便一一回答了。

审讯员问:“你为什么要拦路抢劫,调戏少女?咹?快说!”

阿富回答:“没有这事!”

站在左边的拿棒头的干S走近阿富喊:“跪下!”说着朝他的小腿就是一棒头。

同时,后面的干S向前一大步,举起皮带朝阿富头部猛抽,口里在喊:“你不老实!”接着又是一脚,把阿富跪了。

“到底有没有?咹?”

“没有!”

“看来你不尝点这里的厉害,你是不会承认的!”左边的说着抓起阿富一拳,把他打到了右边。

右边的高干S一电棒,接着一脚,又把阿富打到了后面。

后面的又是几皮带一脚,又把阿富打到了原处。阿富便倒在地上昏过去了。

左边的干S便出去端来半盆带有冰雪的水把他淋醒过来。

审讯员又问:“王富贵你是怎抢劫的……”。阿富总是说:没有。于是就把他推到拘留室里去了。

拘留室里还有两个被押人员,一个据说是偷了东西的,一个说是打了架的。都是因为家里没有拿钱来交,才没放他们回去过年。

次日即正月初六,阿富又被押到了审讯室,要他承认“流氓罪”和“虐待老人罪。”他仍然说:没有。他们又毒打了一阵后要他承认“故意殴打工作人员”的罪,他说是他们先动的手。他们就又打了一阵后便又送进了拘留室里。

那个矮干S给阿富们送来中饭(一人两个馒头)的时候,突然要偷过东西的那个把尿桶挂到自己的颈上,又叫那个打过架的对准桶子屙屎,他们都老实地做了。

矮干S又要阿富去把尿桶取下挂到自己的颈上吃饭,阿富没有睬他。矮干S便亲自提起尿桶去挂,阿富突然发怒了,扬起戴铐的双手打向矮子,只见矮子向后一仰,尿桶因此淋到自己的身上。那个偷东西的便笑,矮子正要出气转身甩了他两个耳光,又回头对阿富说你看老子今天怎么收拾你!随后又命偷东西的和打架的用脚去踢阿富。踢后,把阿富的午饭分给了他们。

初七,他母亲给阿富送来了大衣和一些副食,因为昨夜就又刮起了北风,今天早晨又结了冰。

一个干S接过了大衣和副食就要他母亲回去,他母亲说从十多里外的家里走来路上滑溜溜摔了好几跤,非要见见她的儿子;这个干S无奈便答应了。

这个干S开门便喊:“王富贵出来一下!”阿富一见他母亲来了便急忙掀开腿上的稻草一趄一趄地往外走,走到门口,就再也不想往前走了,身子靠在门边喊了声:“妈!这冷的天谁要您来呀!”阿富又一见母亲的额上还在冒汗,身上又沾了不少雪和泥,肯定是摔了跤的,顿时感到无比的内疚和不安,觉得良心应该受到世人的谴责,便把头往里一转就飞出了两颗泪花。

他母亲一见阿富鼻青脸肿的面目,浑身是泥的衣服和站不稳的双腿,便突然哭起来:“我的儿啊!你怎么要受这样的罪呀!这是哪辈子造的孽呀?!……”他母亲像要把阿富拉回去似的。

“妈!您别管我的……。”阿富觉得有什么东西哽住了咽喉。

干S一见急忙推开阿富,关上了门,又要赵婶赶快回去。

这时,那个高干S和另一个干事也来把赵婶往外拉,并说:“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场所。”但是赵婶还是哭:“共产党啊!毛ZX呀!你们都到哪里去了呀?!……来救救我的儿啊!”

 

 

十二、劫后遇

 

正月初八,地区纪检办公室,一位负责人上班一见有些省里转来的信;急忙拆开一看,多数是告楚州的邓某,而且又是复告,便向该县的纪检委打电话。

电话的大概意思是说:现在中央的精神你们不知道?!要你们依靠群众,相信群众,团结群众,要借群众的力量渡过难关,知道吗?!你们现在要忍着些,不要怕听冤枉话,否则会把事情搞糟的,听到了没有?!——如果再发现你们那里的告状书,就拿你们示问,听到没有?!

县纪检的负责人接到电话后就急忙报告给了邓某,邓某一听便决定停止原来的计划,并命令镇书记火速释放那几个“污告”分子。

这天傍晚,镇书记接到了县里的这个电话,乘吉普车来到了派出所。

所长一见慌忙出来把书记接进了办公室,又叫两个干S去把阿富带来。

所长说:“王富贵同志!我们又去调查群众,群众说你根本不会干那些事,所以我们又去调查了一下肖强、杨三妞,他们也承认是想报复你;这肯定是你得罪了他们的,以后可要注意同志关系哟!这次不是我们办案认真,工作负责,你还要吃不少苦呢!——现在你的问题搞清楚了,没事了,你可以回家了。”

“没事!你们为什么把我打成这个样子呢?!”阿富摸着腿说。

“这是失误。”所长说。

镇干部急忙接着说:“打你这事,我们一定处理,医药费全由他们负责,耽误的时间也由他们付工资。你要相信我们党是决不会冤枉好人放过坏人的。请放心!——现在我就把你送到镇医院检查治疗。”

于是,镇干部把阿富送到了镇医院,并且特别嘱咐医生、护士要好好地医治和照料这位病员。

医生检查了一下阿富的身体后就问:“有什么感觉没有?”他说:“头有点晕,有点昏,还有点隐疼。”医生便又给他加上了防治脑震荡的药,并说:“除几处外伤和大脑受到轻微的震荡外,没有内伤,吃药后就会恢复正常。”

诊断后,医生就叫护士把阿富扶到了条件最好的病房。

小护士便自我介绍说:“我叫白燕,领导安排我来护理,您有什么事只管叫我。”

阿富“哦”了一声,好像明白了什么。

白燕把药放到桌上又说:“您先歇歇,我去跟你打水。”

“好!”阿富应了一声。

不一会儿,白燕提来两瓶开水,给阿富冲药,药冲好后便叫阿富趁热喝下,临走时又说:“您需要什么就到值班室叫我。”

阿富又“好”了一声。

阿富喝完药后,又倒水洗脸、洗头、洗脚。接着便用毛巾擦衣服上的泥污。

白燕端来饭菜,小心翼翼地请阿富用餐:“呃!您吃饭呢!这。”她把饭放到了桌上见阿富还在擦衣服又说:“衣服脏了?脱下来,我拿去洗吧!” 白燕说着两脸通红,接着就低下了头,也许因为她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的缘故。

“洗了干不了,我穿什么呢?”阿富仍然在低着头擦。

白燕便急忙拿出病房的衣服叫他换上,于是阿富便答应了。

阿富吃完饭后,走到窗前向外张望,但是外面是夜,除能看到供人欣赏的花树和花草上还有一些没有化完的雪花外;虽有朦朦胧胧的月光,但什么也看不清:外面是一片模糊的世界。

白燕拿着洗好的衣服来,见到阿富槐梧的身材,高大的背影,加上穿上了病房那件条格的衣服比先帅多了。

白燕站在门口静静地望着阿富的背影,心想:“镇党委书记亲自送来的人,并且连声强调要好好照料,一定来头不小……不是与歹徒搏斗过的英雄,就是舍身抢救国家财产的先进人物,或者有什么更大的背景……”

阿富慢慢地转过身来,像似在严肃地思考着什么重大的问题。

护士正想着一见阿富转身,一时不知所措,便看着手里的衣服小声说:“我——这,衣服。这。”

阿富不热不冷地“好”了一声,就去接过了衣服。

沉默片刻,护士又说:“您看电视吗?”

阿富想:“这两天没有睡好觉,有些困倦了,加上腿又有些疼痛;看电视不如早点钻进被窝。”于是就说:“不想看。”

白燕一面收拾餐具一面说:“我是邻县城东白村人,在楚州卫校读书两年,今年毕业,学校推荐我来这个医院实习两个月,今天是来到这里的第二天。真巧就碰上您了,以后我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请指点些!”

阿富又是“好!”了一声。白燕见阿富不理不睬的看了一眼就走了。

又过了两天,阿富本来是想回家的,因为他想到了家里的事;但是一看自己的腿还不方便,怕他母亲看到了又伤心,于是就决定好些了后再回去。这天吃完早饭不久,镇书记和派出所所长便来找阿富谈话。

所长笑容可掬地说:“呵、小王同志,不要紧吧?!”

阿富开始一见很激动,但他后来一想:我不明不白地受罪挨打,难道与他们无关吗?于是就没有下床,也没吭声。

阿富用怀疑和不解的眼光看了所长一眼,心想:“这是什么意思呢?”仍然没有回话。

书记才说:“上级领导很重视你们提的意见,我们镇党委和政府对你也非常关心,对你提的意见也非常重视;所以来找你谈谈你的看法和请你再提意见。”

阿富便说了些社会上的坏人坏事和一些不良倾向。

所长便拿出笔记本来,还假装在作记录。

镇书记又问阿富有什么要求吗?他说巴不得政府部门确实管管这些。

他们最后说了些安慰的话就走了。

白燕看到这些后,非常羡慕阿富,便要扶住他到外面走走。

阿富想,在屋里暖和些,又加上腿跛怕别人笑话,就不愿出去。

白燕说外面空气很新鲜,再者,活动活动对身体有好处,于是阿富就答应了。

白燕扶着阿富在林里散步,开始感到很自豪,但后来看到阿富总是低着头,不高兴,又不向自己先说话,以为是阿富瞧不起自己,况且阿富很快就要回病房;所以她有很多很多的话到了嘴边就又吞了进去。

下午,郑德光也来看阿富,并说代表吴主任向他陪不是。阿富很恼火要他出去,郑德光无赖怏怏地走了。

白燕越来越觉得阿富正是自己心目中所梦想的、最理想的伴侣;所以阿富的形像在她的眼里越来越大,甚至递饭给药时感到越来越拘束,不敢正视阿富。

两天后,白燕见阿富的伤已经基本愈合了,她的心里很慌乱,恨不得要抱着阿富大哭一场。可是阿富还是不了解她的心思,不向她做个自我介绍,她有些着急。因为她问那个医生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物,医生只说要她好好地照料就是了。所以她只好自己硬着头皮来亲自问阿富,于是在这天给他的伤口擦药时,便问:“你在哪里住呀?”声音很小而且有些颤动。

“医院”。阿富以为是在检查他的大脑是否彻底好了。护士一听,差点惊叫出声:连这个条件也符合,真是天随人意啊!于是就兴奋地说:“哪个?!”她的声音又小又快。

“咹?”阿富不知问的是什么意思。

白燕感到非常难堪,以为是自己没有把话说清楚或者是把话说错了,就没有再往下问了。

白燕一走出去就埋怨自己:平时比哪个都会说,到关键时刻尽放空炮。

又过了一天,那个镇领导又来宽慰阿富,阿富便要回家。因为脸上的青肿已经退尽,腿也不跛了。

护士一听阿富要走了,很想向阿富倾吐自己的心事,但一直没有机会,所以她感到非常痛苦。

其实,她昨夜就没有睡好觉,总是在想:“应该怎么去向他倾吐心中的爱慕,他才会接受。——如果失去了他,恐怕我今生今世再也找不到这样合适的人了;我所见到的人也只有他才貌美德才是高度统一、高度结合的。——我爱他,我真的爱他,因为只有这样的人在我身边,才能使我如意地生活,安稳地生活。我要这样向他说。……”

阿富抱着那件大衣走出了走廊。大衣还是他母亲捆的那个样子:没有动过。因为那天那个干S接到了大衣并没有给他穿。

白燕见了就站在墙角开始抽泣,阿富上车后,她又赶出来抱着树哭泣起来……。

 

  十三、报仇雪恨

 

 

阿富一下车,肖村的群众便很快地围上来,钱生首先向阿富道歉,道歉后又急忙接过阿富抱的大衣。

这时,江有金也围上来了,便故意走到阿富面前说:“我那时就说过贵弟搞的可能是对的。你们看,果不其然,是吧!”

元生出于关心阿富和愤恨那些干S的心情问:“听说、他们又用电棒……”

“那是他们冤枉和陷害他的。你就知道挖苦别人!怎么你没听说镇领导表扬过他呢?!”肖德兵打断了元生的话。

“唉——唉!你连我的意思都没听清楚,凭什么说我挖苦了他呢?我看,你是诚心想把贵弟弄得不好看!”

“到底是谁有这个想法?!”

阿富觉得他们是为他在争吵,便回头劝道:“算了,算了,不要吵了!他们是又用过电棒,这也不是孬话。”这样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人们说来说去总是说夸奖他的话题或者说某某人在前些日子说过他的坏话,并且骂声那个说坏话的人。即使有人无意说出了伤害阿富的话题,也马上有人出来为阿富反驳,替他说话,甚至为此将要打起架来。

一路上,跟着阿富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到了家,家里的椅凳不够坐;有的就干脆站着听他说:“镇里主要领导,说是刚上任的党委书记。他跟我说,县里对我们提的意见很重视,他们非常支持我们。书记还要我们多提意见。”

人们便恭恭敬敬地问阿富镇领导跟他说了些什么,他便客气地回答了他们。

阿富说后,又发烟给村民们抽。

发给钱生时,起初他不敢去接,但后来还是小心翼翼地接住了;可是由于他的手一颤抖烟就落地了,钱生便急忙俯身捡了起来了。

给到江有金时,江有金连连摆摇着手说:“别客气,别这样客气!”

阿富说:“你又不是不抽烟?!”

江有金这才接过了烟,接着就拱手说:“多谢了!多谢了!”

发完烟后,又有人问阿富镇领导们还说了些什么,他说:“镇书记还问我有什么要求,我说应该整治一下社会上的一些不顺眼的事情。”

阿富的讲话使村民们羡慕不已;是前几年参加过自卫还击战的英雄作报告他们也没有这样羡慕过,也没有这样认真的听过。

像这样的情况在肖村只出现过两次,记得有一次,一个团长回来探亲。其实他的家早已搬走了,只有他的弟弟在这里。于是村里的人便很早就到村口用鞭炮、锣鼓迎接,几乎全去了。有的还拿着笔记本要团长题词。……

过了两天,县信访又开着小车来找阿富,并对阿富说:“你们提的意见,上级已经采纳了,正在调查处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意见就向我们信访提;不要再往上级投了,因为上级还是要我们来解决。我们会实事求是地处理的。这请你放心!”

“只要你们处理就行了。”阿富说了这句后,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县信访员又说了些党的政策好之类的话就走了。

阿富一走出去,华仔的妈妈老远就跟他打招呼,走近又小心翼翼地问:“贵叔!那小车是哪儿来的,来干了什么的呢?”

“是县里的,来说我们做的是对的,还要我们再提意见。”

华仔的妈妈便要给阿富找对像。阿富想现在没有钱,以后再说,就没有答应。

华仔的妈妈又说:“如果你有什么困难尽管对我们说。我们两家的关系原来就是比较好的。”

阿富“好”了一声就走开了,因为他不愿意和别人拉家常,套近乎。

肖村的人们很快就知道了县领导也来走访过阿富,所以那几个以前欺负过阿富的人越来越感到恐惧不安,便来向阿富道歉,阿富说没有计较这些,他们心中的石头才落了下来。也有人后悔当初没有跟着阿富去闹。

阿富到了晚上,便把县信访员说的话告诉了王强后就问:“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报仇了?”

王强说:“等把D大人的叔叔处理好了再说。”

这几天,肖村的人对阿富也格外尊敬和亲热。

阿富有时也讨厌这些人,也许是因为突然想到了以前的事,或者是因为他不喜欢别人过份地奉承他。

一天,一个妇女首先摆出一副聆听的姿态,然后才问:“听说县领导也是来向你请教的,是啵?以后再干什么可得叫一声我家的林娃子啊?”

阿富不耐烦地说:“不是来请教的。”

但是,阿富有时也很乐意地回答别人的提问,答应别人的要求。

又一天阿富扛着铁锹准备下田,唐金生带着两个同伴来找阿富。唐金生是本村二组的人,比阿富小两岁,87年入伍的,今年刚退伍。四年前他们一块儿在镇上民兵营里接受过军训。有一次唐金生与另外一个村的民兵发生了口角,阿富挺身而出给制住了,以后唐金生总是对他几分敬意便叫他贵哥。两年后唐金生便应征入伍了。

阿富今天没有料到唐金生会突然出现在他眼前,便放下铁锹急忙请他们到屋内坐坐,并且要去叫他母亲回来做饭。

唐金生说,吃饭的事改日再说、今天来找他是有事相告,说到这里他非常气愤:

“他妈的,现在的干部真不是东西,我们当兵的把人生最宝贵的青春都无偿地贡献给了祖国,回来后要村里安排个差使干干,村长硬是不答应,说,现在上面有精神——要减轻农民负担 。我又说要他们分点地种种,他们也不答应,说什么现在责任田不能动,一动民心就要乱,民心就跟你们部队的军心一样,一乱就不好办;这你未必不明白?!我一想既然是为了大局,就没有再找他们要地了。可是,前天,两个劳改过的犯人一回来村里就给他们安排了官职:一个任村多种经营主任,一个当小组长,还给他们每人分了五、六亩地,而且都是农户都种好了的,他们到夏季只收的。我这才发现我们善良军人的心被他们欺骗了,这简直是在侮辱我们的人格。我现在非要找村长郑德光去闹不可。但我一人去说了好几次,他还是不理睬,我今天想多叫几个人去说,又见你提的意见管用,所以想来请你帮我去说几句,以后把这个意见也向上提提。”

阿富一听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并且还叫上了华仔,清儿和永林。

阿富这时给唐金生出主意:“肖村大大小小的事儿都是吴仁义说了算,不如直接找那个无仁无义的东西去。”

吴仁义家住肖村三组,台基填得很高,三间两层的楼房是去年落成的,第二层上面中间又加了一层(一间),凸在上面像冠军的受奖台。上面有旗杆,有时还挂上五星红旗。因此,人们称之为肖村总统府,也有人称之为首府、首富。他的老婆是供销社会计,大儿子吴江海去年刚下学,安排在供销社生资门市部工作,女儿还在读书。

唐金生、阿富、华仔、清儿、永林走进了院子,一只大黄狗便汪、汪、汪地给主人报信。

吴仁义刚吃过午饭,仰在沙发上一边扯牙,一边看电视,二十一英寸的彩电,放在中堂下面的新式柜上,中堂整面是带画的瓷砖拼贴而成,画面的内容是宏伟的万里长城,像似仿照人民大会堂的模样。

他老婆白胖白胖的,正在收拾桌上的残菜,将没有吃光的回锅肉,半条鲜鱼及其它剩菜一并拿去赏给了那条看门的狗。

吴仁义见他们来了,急忙关掉电视到天井“迎接”。目的是不想让他们进屋踩脏光亮如镜的地板砖。

唐金生先开口问吴仁义:“为什么我们当兵的回来要工作,你们不安排,要田你们不给。而劳改犯一回来要啥你们就给啥?

吴仁义说:“劳改犯刑满后就不能再叫人家劳改犯了,比如现在好多中央领导还坐过牢呢!你现在还能叫人家劳改犯吗?!你不能歧视人家。至于安排他们的工作,这是上级为了社会的安宁,有安排刑满人员的指示。而你们当兵是公民的义务,又没有说你们回来了是特殊公民。”

唐金生说:“我们在当兵的几年中不但把青春献给了祖国,而且时刻都有把生命抛到异乡的可能。回来了竟不如一个劳改的!你们为什么不凭点良心啦?!”

“这是不公平!是太不像话了!”阿富气愤地说。

吴仁义瞥了阿富一眼,但没有说什么,转身准备进屋去。

这时华仔看到吴仁义豪华气派的楼房和彩电,突然冒出一股无名之火,说:“你们干部凭什么这么富,我们这些群众为什么就该受穷啊?”

“这是改革开放的政策,让少数先富起来,这是老邓提出来的,你有胆子去问他。看他给什么好果子你吃,不用弹克碾死你。”吴仁义说完后就进屋了。

唐金生只好扫兴而归,阿富见状便说:“唐弟,他们不给就别低三下四的求他们了,我家有十多亩地,我和我妈还真忙不过来。如果你不嫌远的话,我家渠外的三亩地待夏季收获了你就去种。

唐金生说:“你还是先种着吧,我再找找其它的工作,实在不行,再说。这个无仁无义的东西还真不是一般的人物!”

“人们都说:中央有个邓矮子,肖村有个吴矮子,矮子矮一肚子坏,这是书上说的,不会错。”阿富说。

“这说明从上到下,从中央到地方一样,都是坏人当道。坏人当道,好人就遭殃呢,这种状况不改变能行吗?”唐金生说。

“不行!”华仔上前应道。

半月后,全国掀起了治理整顿的高潮。

县里住进了省里派来的工作队,各乡镇派驻了地区级清理工作组。

群众便在“永福经销店”门口议论纷纷地说:

“据说派驻到肖村里的工作组不久就要来了。”肖强说。

“富贵真是料事如神啊!”江有金说。

 “要不是贵弟告他们,这些鸟干部还要喝我们的血!幸亏他们告的及时。!”肖德兵说。

“富贵真有能耐!告得县里准备派出工作组。”刘小芳说。

……

群众听说县工作组就要进村了,个个情绪高涨,欣喜若狂,几乎冲昏了头脑。

阿富那高兴的劲头就不用说了,“时机到了!时机到了!”浸在他灵魂深处的大辱,埋在他心里的深仇,含在嘴里的报仇如同火山一样爆发了,“我要报仇!我要收拾D大人!”就像炸毁身体的声音。

不久便有人来找阿富要立功赎罪的机会:

“也要D大人吃吃牛屎给老子们看,今天就去……”赵永福说。

“这个任务交给我们去干。晚上,去把你赢的钱要回来。”肖强说。

再说D大人听到这个消息后,便惶惶不可终日。做了这几年倒卖的生意,从来也没有担心过什么,也没有害怕过谁。只是去年五月一伙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小子们把矛头直接指向他叔叔,几乎要把他叔叔搞倒,这才把他吓了一次。把他叔叔一搞倒,他不就完蛋了吗?幸亏他叔叔老奸巨猾;要不然?唉!后果不堪设想。这次可不同了,治理整顿这是党中央三令五申过的,而且是党政部门主要人着手在抓。癞子、二壶、歪脑壳们早已闻风散伙了这回可怎么办呢?

唐金生听说阿富要去找D大人算帐,联络了几个一块退伍的战友来替阿富助阵。肖村的青年见到这样的阵势也争先恐后地要来替阿富报仇,于是他们一起风风火火的闯到了D大人的家。

D家是楼房,只有D大人和他母亲常住在这里。他母亲前天到他的大姐那里去了。他大姐在县城工作,家也在县城。D大人的两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托他叔叔的福,去吃商品粮了。所以此时就只有D大人在家了。

“狗日的D小儿出来!”华仔推了推门喊:“开门!”可是门拴得很紧。

“开门——干什么呀?”传出D大人颤抖的声音。

“你他妈的少跟你爷爷们装疯卖傻的!”唐金生的一位战友在警告D大人。

“D小儿,你跟老子出来!”阿富喊。

D大人咬着牙想:“看来现在拗不过他们了,不如早些向他们赔礼道歉,待这阵风刮不倒老子,再来收拾这群蠢货!”于是就起来穿上了衣服。

这时,D大人身边的一个女人被吓得不知所措,摸了摸衣服,又拉被子裹身子;连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呀?啊?!……”

可是D大人没有回答。此时他哪有心思回答她呢?

这女人是前天D大人在镇上带回来玩的,他向村民们介绍说:“这是我的未婚妻。”

其实,村民们也记不清D大人到底有多少个“未婚妻”了,反正每隔一段时间就看到他的不是前次的“未婚妻”。他母亲起初听说儿子是在认真地搞对像,自由地谈恋爱,笑得两个眼睛都不在脸上出现;后来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就笑了。

前天和昨天,他和她都玩得很痛快,可是今天D大人听到那个消息后,就不愉快了。

她问:“哪里又不合你的味呀?!”

他没有回答。

她又问:“是不是想抛我呀?!”

他还是没有回答。

她便很气愤地说:“你满足了欲望,得到了我的童贞,就想甩我,没那么容易?!”

他说不是这个意思,她才化悲为喜了。

可是此时,她又发愁了:“到底会发生什么事呢?”她裹着被子惊慌地往床底下面钻。

“富贵——贵弟——贵哥!今天来小的家有何贵干啦?”D大人一面小声小气的笑着说,“请坐!弟兄们!进来坐!”一面慌忙地拣着板凳。

阿富自从被D大人愚弄和欺骗后,就开始留心观察这类家伙了。发现每当这类家伙向别人献殷勤时,得到他们的殷勤款待和好处后,就会得到更大更多由他们带来的灾祸;于是阿富觉察到这是灾难的前兆。况且一看到D大人假猩猩的面孔,就想起了他的声音:不骗你这号苕驴日的,骗哪个去呀?……于是就情不自禁地扬起棒头,“你他妈的少来这一套!”说着一棒头打在D大人的脸上,顿时,D大人口鼻出血。

“还欺我的啵?!”阿富狠狠地问。

“不……敢了,再也不敢了!”D大人捧着脸吞吞吐吐地说。

“他是骗子,不要上他的当!”

“是的。他在骗人!”

“打!”

于是,众人一拥而上,棍棒乱下,把D大人打了个七死八活。

这时,已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群众。

“老实啵?!”阿富在嚷。

“老实。”D大人坐在地上两手着地支掌着后仰的身子,歪着头,无力地回答。

“把富贵赢的钱拿来!”

“是,是。”D大人说着爬进房里拿出了一叠钱递给了阿富,“家里只有这些了。”

“你为什么要骗我?咹!”阿富接过钱说。

“这……这……”

“这什么!”唐金生一皮带打在D大人的耳根下。

“哎哟!饶命。”

“哎哟呀?你还有今天的!”华仔说。

“这就是你愚弄我、欺骗我的下场。听到了啵?!”阿富指着D大人嚷。

“是,是的。听、听到了。”D大人在地上难堪地点着头。

“早就该收拾这家伙!”

“富贵制服了D大人,真棒!”

围观的群众这样议论着。

阿富这才满意地收兵回朝。

一路上,阿富说:“今天能够打赢D大人,又要回了赌钱,这全靠大伙儿的力量,所以这钱也该大伙儿分。我们还是把钱分了回家吧!”。

“那怎么可以呢?”赵永福说。

“是啊!这钱是你赢的,我们不能要,我们不能分!”其余的人也这么说。

唐金生说:“富贵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是一个不愿欠别人一丁点情的人。你们不要他肯定过意不去。不如把这个钱作为这次庆功会的经费,算贵哥今天请客——到前面的“东风酒楼”去喝酒,你们说可以不?”

“这个主意不错,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阿富心想,于是就说:“对!吃了再说”

众人应道:“可以——”“好——”“耶——”。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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